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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5章 不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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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5章 不配

以往散朝之後, 官員之間多有攀談,可今日之事足以令朝野震驚,韓雲錦雖未定罪, 但從別苑裏搜出來的贓物以及現有的罪證來看,她絕無秦楚越的好運氣,翻身怕是不能了。文武百官面色各異,紛紛離宮而去。

彈劾秦楚越的王大人官降一階, 罰俸一年, 而榮蓁對楊顏多有寬縱,只令她閉門反省。

榮蓁雖饒了她, 秦楚越卻不會輕易放過,她低下‖身去, 將楊顏的狼狽之狀瞧了又瞧, 嘖嘖道:“楊主事今日大義凜然的模樣,秦某著實欽佩。不過你也極不走運,初入官場便被人盯上,被人蠱惑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。你以為黑便是黑, 白便是白嗎, 這只是旁人想讓你看到的罷了。知道自己信任的恩人是這樣一副嘴臉,如今心裏是何滋味啊?”

楊顏昂起頭顱,額上冷汗滴落,艱難道:“這一局秦大人贏了,滿朝文武皆知,又何必在意我這樣一個人,還要特意來羞辱?”

秦楚越像是聽到了可笑之事, “羞辱?你以為我真的在意你的死活嗎?不過是攝政王有惜才之心,又不忍見你被愚弄罷了。”

楊顏冷哼一聲, “今日之事,難道不是你與攝政王設下的局嗎?你們城府之深沈,韓丞相不清廉,難道秦大人便是嗎?”

秦楚越並不在意她如何看待自己,道:“水至清則無魚,沒有人能做得滴水不漏。可你口中城府深沈之人,當年在襄陽為官時便興辦學堂,勸課農桑,扶持義商,造福一方百姓。對付非常之人,自然要有非常之道。時間還長,且慢慢看吧。”

秦楚越起身,揮手讓人將楊顏擡出去,她等了一會兒,才見榮蓁自殿中走出,她落後幾步,跟在榮蓁身側道:“大人就這樣饒過楊顏?”

榮蓁這才想起顧念秦楚越的心情,道:“她不是什麽重要的人,處置了她也得不到什麽好處,倒有可能落個刻薄寡恩的名聲。你若是對她有所不滿,也可以將她調往別處。”

秦楚越笑道:“下官可不是這個意思,只是怕她不能理解您的苦心。”

榮蓁淡淡道:“直來直往之人不難對付,何況她也的確未參與旁的事。不過你這一次可是將崔氏狠狠得罪了,連我也沒有想到,你會用這一招。”

當初定下這計策,榮蓁只提點了幾句,具體如何施行全在秦楚越,秦楚越輕聲道:“大人放心,此事並不難辦,改日負荊請罪便是,崔氏之t人自恃身份,我誠心致歉,她們不會與我計較。不過今日可真是驚險,若非孟靖帶著禁衛很快趕到別苑,將縱火之人制住,那把火便真的燒起來了,即便還留下什麽,韓雲錦也有狡辯的餘地。但當時知曉內幕的官員都在朝堂上,為何還是走漏了風聲呢?”

這個問題榮蓁也想過,“或許是韓雲錦先前有所交代吧。”

秦楚越點了點頭,“韓雲錦被押入大牢,只等三司會審定罪。她的兩個女兒不知所蹤,已經讓人前去追捕,韓府也被把控住,是否也要將那韓主君投進牢裏,免得他又生出事來?”

榮蓁的聲音透著冷意,道: “韓家那兩個女兒務必捉住,韓雲錦不同別個,定要斬草除根,不留禍患。至於她的夫郎,你知道貍奴捕殺老鼠時,不會急切把它弄死,而是給它時間掙紮,再一次次讓它絕望。她夫郎那裏不僅不必關押,還要給他自由,且看看他如何碰壁。留著他,或許也能尋得他兩個女兒的下落。我更想看看,如今誰敢幫他,誰能幫他?”

秦楚越是真的怕榮蓁會心軟,畢竟她放過了楊顏。聽見榮蓁親口說出‘斬草除根’四字,才算放下心來。

榮蓁側眸看著她,揶揄道:“被罰了一年俸祿,若有困難之處,便來帝卿府吧。”

秦楚越卻道:“或許真會有同大人伸手之時。”在榮蓁的註視下,秦楚越笑了笑,“我是真的打算成婚了。”

榮蓁楞住,倒並非是因為這個結果,這幾年她也一直關心著秦楚越的婚事,可秦楚越對此事並不上心,如今倒是轉了性。

殿前禦階之下,視野空曠,一陣風吹來,秦楚越的聲音變得遙遠,道:“我不像大人這樣至情至性,我報了仇,替母族平反,雖再也無法換回從前姓氏,可活著的人依舊要活著。娶夫生女,從前未曾想過,可如今卻該想想了。娶誰都好,不過是一個身份,我並不打算寄予太多的感情。”

榮蓁嘆道:“我倒是不如你這般灑脫。”

秦楚越道:“大人自然與我不一樣,我孑然一身,了無牽掛,而大人有夫有女有子,若是同我一般,也就不是這樣的性情了。”

榮蓁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我曾經以為你對我府中的恩生有幾分情意,看來是我想多了。”

秦楚越面容僵了一瞬,又很快恢覆如常,“大人說笑了,我從未想過。”

榮蓁卻也只是隨口提了一句,而後便先她一步離宮而去。秦楚越目視著榮蓁的背影,自嘲般笑了笑,當年在襄陽時或許真的有過一絲想法,可他是姬恒身邊的人,而她痛恨姬氏,只這樣一條,那樣微不足道的一點心意便也隨風而散了。



韓雲錦一案驚動朝野上下,連茶肆之中都有談論,一個身著僧袍之人從旁經過,只在聽見那熟悉的名字時駐足停留片刻。

僧人手中禪杖捏緊,頭也不回往前走去,穿過長街,停在一處府邸前。他仰頭望著上面牌匾,步上臺階,待人通傳過後,由管家請了進去。

姬恒如今在府中養胎,只著了一身寬松衣袍,下人通傳說有福安寺的僧人求見,姬恒頓時想到榮蓁前幾日所指之人,他讓管家將人請進來,在涼亭之中等人過來。

姬恒坐在椅上,聽得簾外腳步聲漸近,他並未起身,直到那人隔著紗簾,行了佛禮,“貧僧明心,見過大長帝卿。”

不知為何,姬恒總覺這人的聲音有些耳熟,他攬袖斟茶,同簾外人道:“明心法師,請坐。”

那人輕掀簾幔,擡眸時與姬恒視線相對,姬恒詫異之下,手中茶盞濺出幾滴尤未察覺,他望著眼前僧人面容,雖與記憶中有些差異,但卻依舊可以肯定,原來榮蓁口中的故人竟是雲軼。

姬恒喚出他的名字,雲軼微微一笑,“難為帝卿還記得,可那已是前塵舊夢,如今只不過是一介僧人。今日受人之托,來見帝卿一面,只為解除一些誤會。”

待瞧見雲軼這一刻,姬恒還有什麽不明白的,榮蓁動用私賬為福安寺修繕居所,不過是為了全這份故人之情。

雲軼已是出家之人,不再涉紅塵之事,只與姬恒談論了一些佛法,茶飲完,便告辭了。而榮蓁也是傍晚歸府時才知曉雲軼今日來過,姬恒嗔怪道:“既是雲軼,你為何不明白告訴我,倒教我多想了。”

榮蓁坐在榻邊,無可奈何笑笑,“他已經出家,我本不想把他再牽扯進來,所以才隱去了,誰知會被那人利用,你這可就冤枉我了。”

姬恒俯身靠在榮蓁肩頭,輕聲道:“這幾日都在忙些什麽,總瞧不見你身影。”

對於朝中之事,榮蓁並未刻意隱瞞姬恒,可他若不主動詢問,她也不願拿這些事讓他心煩。如今他既問了,榮蓁低聲道:“韓雲錦被人彈劾,罪名頗多,如今已經下獄,等候處置。”

姬恒難掩驚愕,“我雖知你總有一日會除了她,卻沒想到會這麽快。”

若只是朝堂黨爭,韓雲錦死的遲與早都不重要。可她害了鄭玉,關於韓雲錦的死法,榮蓁曾經想過許多種,最想要的,便是讓韓雲錦經歷鄭玉的痛苦,不,比之更甚千百倍,恨極時,只願她被猛獸生吞活剝了去。

榮蓁擁著他,一只手撫摸著他後頸處垂落的發絲,“她的罪名真實存在,並非我編織,很快便能塵埃落定,待我徹底除去她及黨羽,便能安心陪著你生產了。”

姬恒沒有多問,抱住榮蓁說了聲“好”。

半月很快過去,韓雲錦女兒的藏身之地仍未尋到,休沐之日,她待在府中檢查璇兒課業。

璇兒靠在她身側,道:“母親讓我看這些書裏的治國理政之道,這些孩兒能看得明白,可卻覺得難以施行。”

榮蓁只是讓她多涉獵一些,卻不曾想她倒有幾分心得,榮蓁道:“何處不明?”

璇兒指著其中一章,“這上面講,君主要施以仁政,可何謂仁政?仁者愛人,但若太過仁慈,不募兵丁,法度不嚴,何以衛國?何以安民?國之不存,掌權者更替事小,到頭來受苦的還有百姓。”

璇兒不過才十一歲,便有如此見解,榮蓁望著長女,深感欣慰,她撫摸璇兒鬢發,“你說得很好。”

而外面秦楚越著人通傳,榮蓁讓她進來,秦楚越大步來到沁園書房中,瞧見璇兒也在,笑著道:“郡主又長高了些。”

璇兒喚了聲“秦姑姑”,秦楚越笑了笑,榮蓁撫著璇兒的背,輕聲道:“母親與你秦姑姑還有事要談,你先回自己院裏去吧。”

璇兒乖巧應了一聲,秦楚越看著璇兒的身影,生出幾分羨慕來,“那日同大人說起成婚之事,只是一個想法,可見了小郡主,倒也想有個這樣懂事穩重的女兒了。”

榮蓁伸手讓她坐下,又讓侍人沏茶過來,“若你在襄陽便成婚,孩子也不比璇兒小多少,如今倒後悔了嗎?”

後悔倒是談不上,秦楚越的那點愁緒很快掃光,說起正事來,“大人所料不差,這半月來,韓主君先後尋過江太傅,還有一些老臣,後來還去了王殷府上。只是王府對他避之不及,未停留多久,便被王府的人趕了出來。哦對了,他還拿著拜帖去了宮裏,但陸太後卻沒見他。”

榮蓁思索道:“王殷與荀姝向來不睦,他或許是想從王殷這裏尋些荀姝的把柄,再威脅荀姝翻供。”

秦楚越嗤笑一聲,“可王殷先前已被連累,現下視韓主君為洪水猛獸,他或許也知道會是這個結局,卻還是想試試。不過,我還是不明白,荀姝為何會願意幫我們?”

榮蓁道:“一月前,荀姝的夫郎病了,病情很重,為之診病的郎中說怕是只有三月可活。荀姝來找我時,只說是自己助紂為虐傷了陰鷙,才報應在她夫郎身上。這便是她反戈一擊的理由吧,只是這個理由韓雲錦未必能明白。”

若真是這樣的理由,擺在韓雲錦面前,她也只會覺得有詐,而輕算了人心。

恰在這時,刑部小吏來到帝卿府中稟報,直言被羈押的韓丞相聲稱要見攝政王一面。

秦楚越右邊眼皮一跳,“韓雲錦又要搞什麽把戲?” 她看向榮蓁,“大人難道真的要去牢裏看她?”

榮蓁漠然道:“人之將死,總有幾分不甘心的,有t些話聽一聽倒也無妨。”

入夜時分,榮蓁披著鬥篷走進刑部大牢,這裏曾經關押過她所在乎的人,重走一遭,只覺恍如前世。

榮蓁讓人將韓雲錦帶到刑室之中,她手中戴著梏具,可避免她受傷或是尋死,除此之外,並無用刑的痕跡,刑部辦事倒真是客氣,但韓雲錦不配這麽做。在瞧見榮蓁時,韓雲錦晦暗的眸色亮了一瞬,隨後燃起的是濃濃的不甘心與憤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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